夏有时

要虐,要甜,要跳起来哟!

【陈屿】靠 岸

* 一发完

* 十分扯淡的意识流

* 原剧情处有改动,ooc是我的



1


陈屿,名字像一座岛。


事到如今,他也说不清父亲给他起名的用意在哪,遥远而格格不入,听上去便是孤独终老的意思。


年纪还小的时候陈屿也怀疑过,想要游过一片大海、逃离世间的人是他父亲。受不得人世间的苦累,情愿丢盔卸甲,孤身于苍茫间。


那时候是三伏天,陈屿背着生病的弟弟回家。少年咬紧牙根,湿透的刘海搭在额前,脑子里是父亲提着行李走出家门的身影。


“最好让他孤独终老吧……” 汗珠滚落,啪嗒砸在水泥地上。时间太久,怨念变成山间的薄雾,渐渐乏善可陈。于是声音没入深海里,他就真的活成了一座岛。



2


上海旧式的公寓年久失修,楼道里堆积过许多废弃的家具,下过雨后就弥漫过一阵阵木头的腐朽味。久而久之,陈屿像是被传染,便也容易自怨自艾一下,“诶?是不是老了?”表情和许许多多年过三十的人一样,疲惫却不甘。


醒来的时候天正黑的差不多,他决定下楼去买点吃的,顺手带走了中午外卖的垃圾,泛着油光的饭盒里浸泡着五六支烟头。


是好久没有抽这么凶了,年轻时奔去可可西里跟拍,没日没夜,不抽不行。凌晨四五点钟扛着机器跟在大车后面狂奔,一群大男人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大口喘气。


陈屿把垃圾甩出去,站立了片刻,又甩了甩头。想起来就太远,遥远又不真实。


安身立命的地方总要有些人气才好。小胡同的风一吹,刚过夏天的凉风还有些甜。这甜与钟小芹给人的感觉相似,不温不火,带着一种俏皮的愠怒,像没长大一般。都说婚后的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变得踏实柔软。踏实是有,但他刚和钟小芹吵过很大的一架,说不好柔软,讲出来太没底气。


如果是柔软的,又怎么会把一段关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那就任性一回吧,一大堆膨化食品丢进购物篮。说来“任性”这个词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任性过——总是缅怀般的——车开在藏区公路上的时候,高原的大风刮得脸生疼。人总是在大风里成长。他这座岛不风平浪静的时候,也可以短暂地忘掉一身沉重,融入血脉四肢的关系,是那苦了半辈子的亲妈,以及当了小半辈子拖油瓶的亲弟。


社区便利店人不算多,收银的小姑娘操着一口本地普通话打趣他,“喔唷,我就说小芹她是有福气的,还像小孩子一样,叫陈老师买这么多。” 软软的语气几分羡慕。陈屿从大黑框后倏地抬眼看了看,“我自己吃。” 语气不咸不淡。


回家在房门口倒是被门锁堵了一下,陈屿提着门把推,还是推不动,突然就来了气。他花了半分钟把门锁捣得摇摇欲坠,一脚踢开大门。门内一大片黑暗突然就吞噬了他,空荡荡的静默无孔不入,力气一点点流失,连同对生活的耐性。


索性灯也懒得开,两大袋扔到阳台上,他瘫坐在摇椅上撕开一包零食,抖着腿开始自暴自弃。



3


「你想看魔幻岛的金鱼吗?」


感情的开始似乎总是阳光明媚。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一个不算高档的咖啡店,有咖啡,也有食物的那种。现在回想起来,陈屿还是会说那天钟小芹的周身都是一层淡淡的阳光,吃饭吃到一半开始对着手中的玻璃杯发呆。


“我突然想到给我爸买的酒忘拿了,对不起啊,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你再讲一次?我这脑子就是不能同时做两件事……” 


有点抱歉地着急解释,那双眼睛圆的、亮的,眉头耷拉着,嘴角粘着一点酱汁。窗外是热得吓人的日头,窗内冷气宜人,刚刚好的温度下,她像从远方游来的一只好看的金鱼。


陈屿笑了笑:“我说,我喜欢鱼,我觉得你挺像一只……呃,金鱼。”


女孩想了半天,歪着脑袋问他:“你是在说我健忘吗?”


我明明是在说你可爱……


只顾着笑,陈屿究竟没说出口,他不太擅长表达,连金鱼这个形容也是在喉咙里翻滚了半天才挤出来,说出口显得不正经,不太好意思。


他们的约会便从那个阳光很明媚的咖啡厅开始。那天更晚一点,陈屿陪钟晓芹取了钟爸爸的酒,两人提着一瓶酒在南京路来回走了两圈。


并没有太多话聊,但陈屿固执于“要留下好印象”的相亲定理,努力为彼此找了不少话题。从工作到爱好,后来一直是陈屿在说。


说他台风天替人值班,跑一线追新闻,说他早些年开始计划的生活,说起鱼的种类和养殖环境喋喋不休。霓虹灯从脸上扫过,钟晓芹睁着双眼听得认真,眼里映出一片绚烂,像是深海里荡漾开的一抹光。


岛是被环绕的,总有一片海洋的伴侣。


后来送人回家,陈屿回头拦车的时候看到钟晓芹挎着包仰着脑袋站在路边。


“你看,今天月亮真圆。” 语气透着孩子般的惊讶。


拦到的车被别人抢了,身边人来人往挤得陈屿踉跄了两步。他顺着钟晓芹手指的方向抬头,那天月亮是很圆,但并没有很亮,城市的月光总不会很亮。


陈屿看了看天,又低头看看钟晓芹,女孩的马尾只够得着他下巴。他又抬头看天的时候说,“是啊,是很圆。”


大约,那是他第一次透出温柔,嘴角扬起来,撞上女孩回头看他的目光。脑子沉入深海的寂静无声,只有看过的故事里五彩斑斓的金鱼和城市中唯独停下来观察世界的两个人。


「长大,就是沉醉在感官世界中。」想到这句话的当下,他意识到他居然可以任由自己踯躅不前,被一片城市的月色包裹着融化。那些童年时来不及拥有的东西,好像突然来到他身边。


“你想看魔幻岛的金鱼吗?”


“魔幻岛是什么?童话故事吗?”


“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吧。”



4


「他是万千世界的一个丑角」


有房有车有媳妇的生活就像是别人的,地标还是上海。


陈屿不是上海人,停职后有段时间他起的很早,生物钟作祟,睡不着就一个人沿着公园跑。早晨八点的阳光,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他从他们身边经过,恍然觉得从前是自己太习惯于忙碌。


其实没有追求大城市的光鲜,光鲜向来不是他的该有的标签,陈屿太明白。一个人苦得厉害,便会为自己造一座城,他的城是绵延万里的海洋,只需一头扎进去就再也听不见头顶的声音。


索性把自己关起来好好读书上学。“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从小就听大人说,也不曾怀疑过。现在他知道,读书是穷人唯一的出路,他是穷人,穷途末路的人。除了往前,再无办法。


那时候的愿望真简单啊,陈屿想,什么都不懂,却好像懂了好多,一心只希望到达对岸。


他的对岸没有实质性的什么,总之应该是好的、对的,如此而已。后来他的实质性是自己挣来的工作,然后是天上掉下来的钟小芹。


关于钟小芹,陈屿发现他的观察不总是对的。比如和钟小芹在一起后,他更多的觉得她不是鱼,而是猫。


并非性格上,比起来,钟小芹当然比猫好太多,既不高冷,也不懒。她像猫的样子,大概开始于作势要吃掉陈屿的鱼。对,那时候陈屿发现两个人的生活是黏腻的,钟小芹可以安安静静在沙发上看一整天的剧,也能突然出现在他耳边咋咋呼呼,“陈屿!我好看还是鱼好看呀!”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问句。


他内心觉得鱼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物种,但他不傻,“你好看,你最好看,你问了八百遍了,我也回答了你八百遍,回答还满意吗?”


对方笑眯了一双眼,咧开嘴:“满意呀!”


是了,便是那时候觉得钟小芹是像猫的,像它的咋呼,像它一顺毛就乖的脾气,还有笑起来很满足的表情。


“像吗?”钟小芹在陈屿买回来的第一个招财猫旁边举着爪子摇了摇,一脸疑惑。


“很像啊。”陈老师笑的心满意足。


后来陈屿每次出远门总会买来一只招财猫。暗红油漆的窗边摆满一排,变成他的习惯。他爱他的习惯就像爱他的鱼一般,带上海底所有的珍宝登陆,那些五彩斑斓在太阳下闪耀过,便日渐苍白。


“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见。”


许多次挣扎着醒来时,都觉得这是一个梦魇。在梦里他总是期待自己找不到那两本结婚证,或者根本没有提什么民政局,而是其他什么地方。


那天的钟小芹转身的样子太瘦弱,薄得像是冲进雨里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她头发上的水珠甩在陈屿脸上很痛,渗入皮肤穿过心脉,于是心里呼呼地冒起大风,从她跑出去的门口吹进来,吹灭了整个屋子的光。


总是有些架会吵的,陈屿想。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争吵那么多,一件一件找回的记忆,偏偏都是在大街上牵过的手,钟小芹靠在他旁边动来动去的模样。那些温热的瞬间一遍遍碾压过神经,头痛欲裂。



5

太阳沉没到对面屋顶的四点半,陈旭闯了进来,带着他与生俱来的不客气。


“谁都有资格骂我,除了你。”陈屿没空理他,跟了自己快三十年的小尾巴,连名字都透露着父母的期待,不像他,一个多余的丑角——局外人,徘徊在游戏之外。


“你都顺了三十年了,被生活打击一下就不行了?是不是要我捅个更大的娄子才好?”个子高高的人靠在阳台门框上,用不着调的激将法试图挽救一蹶不振的哥哥。


陈屿心里觉得好笑,他这弟弟明明心里都懂,偏揣着口袋装糊涂。索性白他一眼,若是他当初松一口气,生活就不是生活了,顺了三十年?那叫“顺”吗?


劳心劳力又起身把陈旭送走,烦的很。回头去阳台坐下,盯着天一点一点暗下去,陈屿撇了一眼旁边开盖失败的红酒,没舍得喝。


他在藤椅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钟小芹蹲在旁边的小脸,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迟钝地转动着,莫名就被她大小声教训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让我振作呢……”陈屿刚睡醒,脾气发不动,一站起来就觉得晕乎。他懒得和钟小芹理论,她觉得对那就对吧。那个娃娃音喋喋不休,一声比一声高,满屋子回荡。陈屿一把捞过被子蒙上头,世界那么大,我们的那片海怎么就那么小……


小到一转身你就在身边,小到我只有你可以去爱。


“双数还是单数?”


“双数。” 陈屿没有回头。


“人生是一场规模庞大的摸彩游戏,记得吗?”钟小芹把饺子放在茶几上,“如果真的是双数,你明天就去上班吧。”


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浮动。“只有中奖的彩票展现在我们眼前。”陈屿睁着双眼,等到她带上大门,才转过身爬起来。


他迅速往嘴里塞了一个水饺,就着盘子数了数,还真是双数。


多年以前,他和她说过的那个跟金鱼有关的故事,一个简单的哲学问题。“我们每个人的存在是上亿年的低概率事件,就像中奖的彩票一样,却很少有人意识到存在很奇妙,因此能活着遇到你真的很幸运。”


饺子还是热的,顺着喉咙滚下去,连着胃里一片滚烫。


陈屿不是喜欢的逃避的人,大概,也不因为一两句话就迎难而上。他只是莫名在一段关系里起消沉或振作,踏着现实的泥地,心是荡漾的。就像他装着无数浪漫,词句包裹成一腔细腻的情感慢慢融化,变成现实里默默无声的付出。


他擦不去钟小芹的泪,只知道为她筑一面墙。


6


「从今往后,我们相濡以沫吧。」


钟小芹被潜水员拉上去的时候,对着玻璃后面的陈屿吐了个泡泡。


隐形眼镜真不舒服,陈屿那时候想。干涩难忍,对着大玻璃后面的一片透明的蓝色却不敢眨眼。后来拖着美人鱼尾巴的钟小芹被拉上了岸,他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一筐眼泪,没能让她看到。


钟小芹一路又开始喋喋不休被拖出水的尴尬,陈屿没听进去,他和他的心一同掉落海底,泡得酸胀。


那时候他突然懂了许多东西,比如他们有很多话可以讲,还比如他一直以为自己成熟得很,照顾着彼此的小生活,理所当然地牺牲。其实不对,他也可以被照顾,被宠爱,被安排一场惊天动地的浪漫。


“你不必上岸。”钟晓芹看着他的眼神比他求婚时还坚定,“我可以去你的岛上啊。”


她愿意做回他的金鱼,谁说一定要他游过一片大海呢。



End


*  所有引用来自《纸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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